过了此处便是悲伤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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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上)

突然就想写这个paro了,说干就干。

注意事项:

1. 文豪野犬同人,角色属于朝雾和春河,ooc属于我。

2. 无异能偏历史架空,时间背景是大正末期到昭和初期,部分事件会和角色原型的经历高度重合,如有不适请随时准备右上角x

3. CP主要为国太、中太、森太。不过本章中也还没出场,占tag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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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在北国,是没有春天的。

 

有的是漫天的飞雪,肃杀的山岭,寂静的小镇。寥寥的几根黑色线条是镇上的主干道,邮递员穿单薄的黑制服,呼出的白雾飘散在猎猎的寒风中,整个人简直像是要被湮没一样苍白,唯独只剩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这座小镇离海不远。北方大陆尽头的海,想必也是这么无趣而萧条吧。

 

 

雪,又下了。

 

 

一片薄薄的雪花飞落在国木田帽檐上,倏地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他正了正警帽,转身便看见匆匆忙忙赶来的谷崎。

 

 

时间是昭和十年冬春之交,东京迎来了一场几十年不遇大雪。

 

罕见的大雪仿佛昭示着什么不详,自一月冈田启介内阁因政友会提出不信任案而倒台起,日本国内政局出现动荡,某些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二月二十五日,警方接到告密,说:“驻扎在东京即将调往中国东北的陆军第一师团一些青年军官要发动叛乱,刺杀政府要员。”当局十分紧张,草木皆兵。

 

一夜大雪,万籁俱寂。次日凌晨,爆发了震惊朝野的帝都不祥事件。虽然在天皇的震怒之下,兵变被迅速镇压下去,但震荡并没有就此过去。这小半个月来东京的高层一直处于戒严状态,他们这些底层的小警员也早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晚。

 

国木田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遇见了太宰治。

 

仿佛是某种不可抗力赋予他的使命,而强烈的使命感令人产生浪漫的错觉。但太宰本身就是浪漫的破坏者,他的这种破坏性使得每次国木田的努力都显得很一厢情愿。

 

 

他一共救过太宰三次。

 

第一次是太宰疑似跳海殉情。

 

据报案的人说他是在海岸边发现他的,发现他的时候不远处还有一个女人,女人早已经没气了,而他也只剩一丝微弱的脉搏。闻讯赶过去的警员最初都以为救不回来了,但国木田坚持找来了与谢野晶子。

 

吱嘎一声,诊所的门开了。

 

谷崎睁开惺忪的睡眼,抱歉地笑笑。他摆摆手,示意谷崎可以先回家。

 

待谷崎轻轻合上门,国木田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架。躺在床上的黑发青年迟迟不见苏醒的迹象。躺在惨白的床单上,皮肤比床单还要白上几分;双眼紧闭着,灯影从密密的睫毛缝里投下来,冷冰冰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他的血液里。

 

一阵过电般的静默。

 

这种静默像一头蛰伏的兽,压得国木田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逃避似的地对床上的太宰自说自话:“……喂,你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去死也不忘拉上爱过的女人吗?你倒好,命大活了下来。可怜那女人倒是丢了性命。真是个可恶的家伙啊。”

 

偌大的诊所里只能听见点滴声响,国木田叹了口气。

 

 

彼时他其实还不认识太宰,只是觉得有点可怜这个家伙。虽然他并不赞同殉情这种做法,但是他觉得说不定太宰确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苦衷。

 

然而第二天国木田就收到谷崎的调查报告:太宰跟那个死去的女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原来那个女人是酒吧的应召女,一介毫不起眼的社会边缘人物,本来就没了活下去的意志;不过是露水情缘,便相约去死,结果邀约者没死成,赴约者却真的赴了约。倒真应了他那句可恶的家伙。

 

这下太宰成了协助杀人的罪犯,也不知道他家里疏通了什么关系,最后只判了六个月。但不管怎样,都白白辜负了诊所那一晚国木田内心翻涌的同情。

 

 

 

国木田第二次救太宰是在六个月之后。太宰出狱的那天,国木田碰巧替谷崎代班。

 

皮鞋踏在潮湿的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腰间的钥匙串叮铃哐当,门口的囚犯一听见声响便扑到门边大声喊冤,而思想犯更犟一点,仿佛他们并非身处这阴湿的牢狱之中;再往里走关的时间就更长,里面的囚犯关久了就像是奄奄一息的枯草,蜷曲在牢房的角落里,顶多抬头瞟国木田一眼,就连这一眼也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渐渐地,叫唤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远,国木田在一间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了下来。他机械地念着:“太宰治,今天你就可以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一低头就望见自己的怀里,依旧苍白的脸颊,鼻尖对着鼻尖,黑夜一般的眼眸里尽是虚无……时间过了很短,又好像很长。直到身下的人捂着后脑勺轻声呜咽,国木田才反应过来似的跳开,一边下意识地道歉,一边检查对方的伤处。确认无碍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咆哮:“你脑子进水了吗?谁给你的绳子?你今天就可以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没见过你这么急着去死的!!”

 

身下的人像是被他这话逗乐了似的,捧着肚子哈哈轻笑出声。

 

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讥诮的笑容,国木田一时语塞了。

 

 

对方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捡起地上的钥匙串替国木田别上,又帮他理了理领口的穗花。国木田的目光追随着他修长的手指,指尖在黑色制服的衬托下苍白得吓人。做完这一切后,那双手收了回去,国木田抬眼便看见他那张精致的脸。

 

他说,国木田警官,您可真是个好人呐。

 

说罢,就跟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了。

留下国木田一个人在原地愣愣地想:原来他说话是这样的声音。

 

 

……

 

夜幕渐渐降临,路灯吱吱嘎嘎地亮了起来。

有轨电车缓缓地穿城而过,酒吧外早是一片灯红酒绿。

 

国木田放下手中的报纸,西洋女仆装的女仆乖巧地鞠躬退下。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吧台。

 

他不时地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忽然只听一阵叮呤当啷,一位穿着水蓝色小洋裙的女郎轻轻推开门。他赶紧装作在读报纸的样子,然而那位女郎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径直走向吧台最里侧的座位。

 

她刚一坐下,一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就被递到了桌前,顺着酒保眼神示意的方向,国木田也望了过去。

 

下午才在看守所见过的面孔转眼便换了身得体的打扮,苍白的脖子缠了绷带,却也挡不住那副好皮囊。青年微笑着举杯向美人致意,后者脸上泛起了一片可疑的红晕。

 

黑发青年索性起身,在国木田紧张的目光中走到女郎身边坐下。

无意间似乎还朝这边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名为太宰治的黑发青年刚迈出酒吧的小巷,迎面就是一拳。他轻巧的闪身避开,笑眯眯地和蹲守在此处的国木田打招呼:

 

“呀——好巧!这不是国木田警官吗?”

“说!你对佐佐木小姐有什么企图?佐佐木小姐可是已经有未婚夫——”

“诶~那么美丽的小姐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吗?”太宰故作夸张,“那——她的护花使者到底是哪一位呀?”

 

国木田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简直快要恼羞成怒了:

 

“不是你这家伙就对了!……你干嘛?别过来啊……我警告你别过来啊!……”

 

太宰笑嘻嘻地踱到国木田的跟前,抬起头来,与后者脸只有一拳之隔。

 

国木田眼睁睁地看着太宰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并没有意想中的亲吻,太宰的双唇贴在国木田的耳边,用气声甜丝丝地说:“国木田警官,您的拉链开了。”

 

国木田就好像瞬间触电了一样,跳起来就落荒而逃。

 

刚才话语的热气一丝一丝飘散在微凉的夜风中。

 

……

 

 

“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

 

大吼一声再来一杯,国木田打着嗝趴倒在吧台上。

 

“啊啊真是的!国木田先生一喝醉了就开始了!”二尺袖和服打扮的直美抱着盘子嘟囔道。一旁的谷崎抱歉地笑笑,请她倒一杯清水给已经有点不省人事的国木田,直美自然是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

 

“国木田先生总是特别挂记工作中遇到的特殊人群呢……”与谢野轻轻吹凉瓷杯里的热茶,抿了一口,“嘛,虽然就是这点理想主义和纯情特别可爱呢!”

“喂喂,与谢野!”

“啊这么说起来,我从以前开始就觉得国木田前辈很有一种照顾人的倾向了呢。”

“啊啊谷崎怎么你也!”

“……”

 

另一旁的乱步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敲打倒下去的国木田:

“你是怎么啦,国木田?振作一点啊!”

 

冰凉凉的水杯贴在发烫的额头上,杯里的水光摇曳,映着国木田红得烧起来的脸。

 

 

国木田那之后再也没有去过那家酒吧,但执勤或者路过的时候总会远远地瞄一眼。

 

偶尔会在门口靠窗的位置看见佐佐木小姐的身影,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也跟她未婚夫一起。金秋十月里的一个晴朗的日子,国木田在报纸上看见了他们的喜讯,那之后佐佐木小姐再也没有来过这家酒吧。

 

而从盛夏到深秋,国木田再也没有遇见过太宰。

 

 

 

时间迈入冬天,就在国木田以为自己与太宰再无交集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当他西装革履,带着邀请函敲响森家私宅大门的时候,他莫名感到了心里咯噔一下。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一辆上轨的列车即将开始疾驰。

 

客厅的天花板很高,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投进来,复古的洛可可式家具却依旧带着一种暗沉的质感。精致的骨瓷和大吉岭的茶香,三层架和各式甜腻的小点心;头发花白的老管家优雅地一礼后边退了下去,留下国木田一个人拘谨地坐在皮绒沙发上等待房子的主人出现。

 

 

森鸥外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却更有一种上位者不动声色的威严。

 

他的肩膀有一种成熟中年男性的宽厚,而中分的短发又使他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他手持权杖,从二楼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皮鞋踏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闷响,嘴角的假笑一如他的衬衣一样打理得天衣无缝,莫名地有一丝让人联想起太宰。

 

他说,幸会,国木田君。

 

他说他是太宰的监护人,名义上的。他很感谢在太宰入狱这半年来国木田君对他的照顾。这是某种讽刺吗?国木田恍恍惚惚地想。

 

他还告诉国木田,自从他把太宰从青森老家接到东京来以后,后者就表现得很叛逆。

 

太宰第一次试图割喉是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后来进入中学后又受到一些不良的蛊惑,开始滥交;又迷恋上了一些子虚乌有的思想,当时就进过一次看守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二次试图自杀,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他又出现了药物上瘾。戒断的过程很艰难,森鸥外不得不花了大价钱将太宰送到专门的疗养院。但是太宰很聪明,他装作已经痊愈的样子骗过了所有医护人员,然而出院以后又故态复萌,竟会与路边的女人相约去投海,简直丢尽了森家的脸面。他只得将出狱的太宰又送进了另一家疗养院。

 

他很是难过地叹了口气,有些人天生就是属于自我毁灭型的人格。

 

 

“——但我还是很爱他。”

 

 

森鸥外的侧脸半明半晦,带着一丝外人无法涉足的伤感。

国木田额头渗出了细汗,就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所以呢……假笑重新回到了森鸥外的脸上,他说,国木田警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

 

 

 

国木田再次见到太宰,是在东京郊外一家静谧的高级疗养院。

 

他站在病房外,看见一群护士拼命地按住挣扎的太宰。后者浑身抽搐,瞳孔收缩到针眼大小,典型的戒断反应。他确信太宰在人群的间隙里瞟见了他,因为他嘴角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又黑又冷。

 

他一共只对国木田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您怎么在这里。

第二句,森先生对您说了些什么。

第三句,请您出去,国木田警官,我不想看见您。

 

 

 

梶井基次郎爬上天台找到了国木田,燃烧的夕阳正徐徐沉入平静的大海,半边天幕都烧红了,边缘处还有一些不充分燃烧的紫红色,沉默地映照着这片大地。

 

梶井医生可能具有某种表演倾向,即使国木田没怎么理睬他,他一个人也能说得很开心。他一边啃着柠檬,一边拍拍国木田的肩膀,说:“小伙子可别灰心,太宰对一切跟森先生有关的人事物都这个态度,习惯了就好。”

 

国木田闷闷地问,为什么。

 

梶井医生嚯呀一声从护栏的石墩子上面跳下来,嬉皮笑脸地跑了。

 

 

他再次回到太宰的病房,看着纠缠在他纤细苍白的手臂上的各种管子,仿佛它们在吸食着太宰的生命。后者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国木田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双眼紧闭着,灯影从密密的睫毛缝里投下来,冷冰冰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他的血液里,恍若时光回溯。

 

他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

 

早在大半年前,在他第一次凝视着太宰的睡颜的时候,这种命运般的使命感就击中了他。使命感令他产生错觉,令他觉得他就像个脆弱的婴孩一样需要他的照顾。

 

国木田走到床边,他想要牵起太宰冰冷的手,放到嘴边亲一亲。

 

 

就在他碰到太宰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视线里是空洞洞的天花板和骑在他身上的太宰。太宰如同刚从什么噩梦中惊醒一样,神情有一瞬的疑惑,但他拿刀片抵着国木田脖子的手却十分沉稳,寸寸逼近。

 

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他们就这样互盯了几分钟之后,太宰忽然笑了,眼带桃花的那种。

 

他跨坐在国木田身上,慢慢俯下身来,最终完全贴在了后者的胸口,听着温热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一只莫名其妙温顺下来的猫咪。国木田僵硬地举着双手,不亲人的猫咪突然的示好总是那么令人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那双大手才迟疑地落在太宰的背上。

 

“外面飘雪了吗?”

“哈?”

“国木田警官的手好冰呢。”

“……啊啊。”

 

“好想再看一次啊。”

“什么?”

 

刀片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梶井惊恐地发现那个名为国木田独步的警官似乎和太宰之间的关系怪异地亲密起来。虽然警官先生大部分时候都像个木头一样不苟言笑,而太宰总是找各种机会捉弄他,但他每个星期仍然还是会来探望太宰。

 

“你是给他下了什么蛊吗?”

“怎么会?”太宰故作惊讶,“国木田君只是单纯喜欢我呀!你看不出来吗?”

“…………那不用看都知道。”梶井只是很好奇太宰的想法。

 

你是浪子别泊岸。

泊岸令你枯干。

 

太宰又怎么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呢?他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说:梶井你帮我办手续吧,国木田君答应了要陪我去青森呢。

 

这回轮到梶井吃惊了,他说森先生怎么可能会放你走。太宰耸了耸肩,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银白色的信笺在梶井面前晃来晃去,落款分明是森鸥外的签名。可是你不是……梶井绞尽脑汁还想反驳什么。

 

太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无声地笑了。

 

这时,国木田从病房外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进来。

 

 

他说,太宰,车票我已经买好了。过了明天他们就会坐上驶往青森的火车。

 

车站一定会有许多送别的人们挥舞着绣有对方名字的手帕,还有人会为这饯别而呜咽落泪;旧式的C五一型火车头,总共九节车厢,随着活塞一发动,上百名乘客和上万封邮件,承载着几多的悲欢与离合,在耳旁“万岁、万岁”的呼喊声中渐行渐远……

 


tbc.


题目取自渡边淳一《一片雪》,虽然内容没有半毛钱关系。

帝都不祥事件即二二六兵变,顺便预警一下接受不了中也是军官设定的盆友们请快撤离吧/口!!(如果我有力气继续写的话

本章最后一段对列车的描写改编自太宰先生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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